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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偶拾

发布日期:2025-06-20     信息来源:二分局   作者:马莉   字号:[ ]

经常和朋友一道爬峨眉山,看天色破晓,晨光渐染,恰似一幅水墨长卷在云海中缓缓苏醒。她是活的,总能在我喘息的刹那,给予我生活的谜底。

峨眉山的风是有颜色的,那是雪青色与月白交织的流动丝绸,既含雪峰的清冽,又带云海的幻光;清晨时分的风是半透明的鸦青色,像被冷杉林滤过的天光,裹着古刹檐角未散的晨雾,掠过额头时能嗅到苔藓与露水的凉意;正午的风要调进几缕金黄,那是穿过十方普贤菩萨金顶时沾上的佛光,在海拔3079米处碎成星星点点的暖;待日头西斜,风便渐渐染成黛蓝掺银的模样。松涛声里浮动着万年寺晚钟的铜锈色,吹散旅人背包里掉落落叶;而夜风最是神秘,玄色打底,却透出虹彩,如同华藏寺琉璃瓦在星空下的反光,偶尔掠过几粒萤火虫的幽绿,那是山灵在丈量云海的深度;最妙的是当第一缕金光照到你眉心的瞬间,风忽然褪尽颜色。其实,峨眉山的风本色该是无色的禅意。

冷杉

我喜欢山上的冷杉,他是峨眉山的隐士,静默如偈。他站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的寒雾里,针叶如墨,枝干似铁,树皮皲裂成古老的经文。风过时,沙沙声不是诉说,而是一种无言的垂听。多少步履从他身畔经过,将祈愿刻进他皲裂的皱纹;多少挑山工的汗,渗进他根系盘踞的玄武岩;多少旅人夜半的叹息,被他用年轮一圈圈封存。他就这样站着,便成了时间的尺度。那些蕨与苔依附在他身上茂盛的生长着,她们是冷杉的密语,以柔软的唇舌,吻着嶙峋的往事。最动人的莫过于雨后苔藓饱饮水雾,膨成天鹅绒的软垫,而蕨类垂下晶莹的尾梢,似乎是他终于忍不住,落下的一滴慈悲的泪。若有一天我终将老去,愿如他一般静默,一半还给尘土,一半留给天空。

近来时常想起,黑夜中陪我走了一段路程,带着铃铛的猫。那时山路黑得能拧出墨,石阶在脚下突然消失,我们就在这浓黑的山道里萍水相逢。他踩着碎银般的月光踱来,颈间铜铃偶尔“叮铃”一响,看不清毛色,只觉有团暖雾挨近脚踝。我们共用这截黑暗,像共用某种秘仪。此刻我听见露水叩问,整座山的沉默,不知几时他悄然转身隐入山中。我想,他大概是峨眉山派来的小沙弥吧,怕我孤独、害怕。山中的灵物总是如此——不留相,只留情。

驮马

峨眉山山道上有一尊苦行菩萨——驮马。他的睫毛垂成两片蔫掉的蕙荷,驮着比肉身更沉的货物。那日他从山上下来,远远听到蹄铁啃食石阶的脆响,我便习惯性的做好避让的姿势,待他从我身边掠过。在石阶拐角他突然停了下来,谦卑的后退了半步,胆怯谦逊的望着我。他,或是累了,或是满身的货物怕伤到了我。我定眼看了看他,发现它的眼角受了伤,血珠正缓慢爬行,而后凝成珊瑚色。那一刻我确信,他看得懂了我眼里的慈悲。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块巧克力,后来终究没能递给他。

继续走吧。当汗水坠入洗象池的月亮,我想整座山会突然侧过身来对我耳语。(责任编辑 兰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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