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60年】随缘五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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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卸任,告老还家。掐指一算:四十二年,抬眼一看:水电七局,回头一望:五一五湖。算的是从上山下乡开始的工龄,看的是成家立业所在的单位,望的是当年三线建设中大渡河上第一座水电站。而“五一五”这个神秘的代号演绎了一部水电建设的史诗,也缘起了我的江河人生。 在峨眉时期的何远智 连线五一五:一根扁担 1971年5月,我从自贡来到峨眉县插队落户。生产队是一片狭长的地带。以我在自留地的留影为基点,肩上的扁担正好介于通往昆明的铁路线和公路线之间。在田里干活,能看到往返的列车划过一道绿色的风景;进城赶场,能看到印着“水利电力部第七工程局”字样的卡车疾驰而过。后来听说这两条交通线经过乐山沙湾,在大渡河畔有个代号为“五一五”的中央单位在那里修电站。作为初中毕业就下乡的知青,肚皮头本没有多少墨水,但听地理老师介绍过东北的丰满水电站、河北的官厅水库、河南的三门峡水利枢纽工程,看过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红旗渠》,对新中国百废待兴,兴修水利的记忆并非一片空白。 说来也巧。1972年国庆之际,我入选乐山足球队远征渡口市参加四川省第二届青少年足球运动会,往返成昆线都经过了大渡河,且在刘沟与乌斯河两个小站之间的大峡谷,看到了平湖大坝和山坡上连排的油毛毡工棚。水利水电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点线结合,南北贯通。不经意中,神秘的“五一五”已经从耳听为虚变成眼见为实了。虚实之间,我与“五一五”的距离越来越近。 岂止越来越近。1974年国庆之际,屡屡推荐上学都阴差阳错的我在山重水复中有了柳暗花明的转机。那天,我在通往五一五工地的省道上邂逅了范老师。他是峨眉足球队的领队。两年前,在乐山地区足球选拔赛上,我一记无心插柳的传球,在太阳花花儿晃着球门的一瞬间,歪打正着,应声破网,峨眉队金球夺冠。言谈中得知他从县体委借调县招办,我喜出望外。在他的帮助下,我参加了五一五技校的面试。前来招生的卓学义老师曾经在解放军前线篮球队服役。篮球足球同圆。从此,我便与五一五结下不解之缘。 五一五技校坐落在彭山青龙场。一条为五一五工程提供砂石骨料的铁路专线与成昆线接轨。入学教育到工地参观,300多公里的行程到站,我身临其境,对五一五工程有了初步的了解。 原来,早在1964年,毛主席应对世界大战、核战争,审时度势,提出“准备打仗”。党中央、国务院作出加快三线建设,开发大西南的重要决策。1965年11月,从黄河三门峡水利枢纽工程抽调的6000名精兵强将,穿越秦岭,踏着红军长征的足迹,在大渡河畔、百丈崖下安营扎寨,修建当时西南最大的水电工程——龚嘴水电站。电站装机容量70万千瓦,主要为周边的国防企业主供电源。 这些国防企业大都由阿拉伯数字编号。这些单位根据什么编号不得而知,但515编号的由头是知道了。龚嘴水电站大坝高程为515米,工程编号为515。工程上马,成立了515工程指挥部,设置了6号信箱,电报挂号为515。围绕“515”分布的数字标注在三线建设的坐标系,绘入开发大西南的路线图。 1970年,五一五工地敲锣打鼓,水利电力部第七工程局正式挂牌。但“五一五”喊顺了口。如果有人问路,说水电七局,不一定张口即来,而说“五一五”,就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感觉。而职工及其家属达数万人的语言交流,乃至以大渡河龚嘴为中心往来的电话电报书信,“五一五”出现的频率就难以计数了。我自己在与亲友同学的言谈交流书信往来中也多用“五一五”亮明身份,显摆中央单位的优越,炫耀数字冠名的神秘。 何远智(第二排右三)在水电七局技校宣传队 1976年7月,我完成了五一五技校的学业。岷江边数百人的“五一五”与远在大渡河畔数万人的“五一五”相比,当然是小大之辩。在那里,青山绿水,大坝横陈。南腔北调的人气与车水马龙的工地融合,通宵不熄的灯光与天上的繁星辉映。加上工会组织的篮球赛、文艺演出、坝坝电影吸引眼球,各施工处的大澡堂热气腾腾、大食堂红红火火,深山峡谷热热闹闹的天地令我满心向往。可分配通知下来,留校任教的唯一一个男生是我。看到同学们奔赴连排班编制军事化管理的五一五工地,曾经想当兵的我平添留守的寂寞与冷清。秋去春来,年复一年。听到某某同学在劳动竞赛中建功,某某同学火线入党,某某同学晋升作业队长的消息,我自感掉队落伍,加之父母提醒男大当婚,孑然一身的我一度情绪低落。 在1979年春天的故事中,两个同年同月仅差两天的“50后”,以同为五一五技校篮球队队员和同在重庆嘉陵江边出生的偶然,必然地走到一起,从五一五工地坐船过河,顺着成昆线刘沟至代湾的路段,手牵手走过龚嘴山间两百米长的隧道,来到范店公社登记。红色的结婚证顶格印有“最高指示:为人民服务”。五一五技校在第一时间调回山里的学生。两个学子、一对新人在简陋的单身宿舍,床板一拼,大红双喜一贴,有了一个家。 何远智(左二)与采编人员庆祝《大渡河水电》报1000期 附体五一五:三种印记 成了家就该立业了。仅此一点觉悟居然使我在岁月留痕中凸现了钢印、唇印、脚印三种印记。 说起钢印有点甜。改革开放,万象更新。五一五工地虽在深山峡谷,但通过五一五信箱一直保持着上至党中央、国务院,下至一线连队班组乃至千家万户的联系。工程局十分重视文化建设。教育处统管分布在龚嘴、刘沟、红星三个片区的子弟校。职工教育办公室等机构负责职工文化补习。省上对这个远在边远地区的中央单位的文化提升也很重视。特事特办,分设了四川干部函授学院水电七局分院。在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的氛围中,我完成了大学本科学业,虽然杂七杂八的本本盖上的钢印来自函授、电大、自考、进修,但五年艰辛的自学为我搭建了“更上一层楼”的阶梯。其间,贤内助不仅买了夏普牌盒式录放机助我学成,还在精打细算中以14英寸的长虹牌彩电“奖励”,给我意外惊喜。 说起唇印有点爽。那时,五一五技校办学条件虽差,但教学教研氛围却很浓。其中有一个恢复高考后首批毕业分来的大学生才华横溢。那天我在收发室看到他拿着一本刚到的杂志,其仰望天空把嘴唇紧紧地贴在彩色封面上的造型引来一群学生好奇的目光。后来才知道他的首篇论文在全国公开发行的《职业技术教育》杂志上发表了。很快,五一五技校引起反响,乐山市劳动局职业培训部门也予以表彰。来自正能量的刺激就是激励。我那下牙反颌形成的地包天嘴唇也下意识地抬向天空。特定境遇中的嘴唇异动还真能迎来灵光闪现。很快,我从一批批学生的名字中找到了突破口。那时,政府对三线建设单位有了政策倾斜,可以通过自办技校解决职工子弟学习就业的问题。学生的花名册中也多有“建国”“建峡”之类的字眼。特别是张建峡、李建峡、王建峡同名同姓的学生还是有出现。“峡”字的出处根据年份可以推断,可以定位在黄河三门峡与大渡河五一五工地。这当中包含多少老一辈水电建设者从东北入关、饮马黄河、挥师大渡河的故事和情愫。由此,我从企业传统教育选题撰稿,投稿不中再投。排行老三的我终于在第三稿中实现了零的突破,收到全国公开发行的《职业技术教育》杂志,看到我的论文加了编者按,扬眉吐气之后,嘴唇贴近彩色封面的样子同样吸引了一群学生的目光。之后我们两位老师有了“唇印”的默契。 说起脚印有点酷。20世纪80年代初,水电七局移师大渡河下游的新华镇,承建国家重点工程铜街子水电站。但“五一五”这个神秘的代号并未因龚嘴水电站的竣工销号而淡化,它与代号为“514”的铜街子工程一脉相承,双星闪耀。“五一五”作为水电七局诞生的胎记不可磨灭,水电七局被业界随口说为“五一五”也习惯成自然。1997年,铜街子工程竣工销号。“五一五”这个数字也早已成为历史,载入中国水电建设的史册,但这个神秘的代号伴随大渡河龚嘴大坝的崛起,仍成为水电七局告别计划经济,接轨市场经济,参与投标竞争的名片和品牌。就在水电七局立足四川、面向全国、走向世界,以长江三峡、黄河小浪底等国家级重点工程为依托的二次创业中,我调入工程局总部负责宣传工作。压力转化动力就是能力,能力依靠帮助就是效力。我的人生的轨迹不仅从彭山青龙场延伸到大渡河铜街子,又随企业总部整体搬迁,走出铜街子,落户成都,在职业生涯的再出发中纵横四面八方,在工程项目的宣传中走读祖国的江河湖畔、名山大川。三峡工程采风,沿长江领略“轻舟已过万重山”、击节“高峡出平湖”“当今世界殊”;南水北调纪实,行进穿黄工程隧道,体验“九曲黄河万里沙”,倾听“黄河之水天上来”。湘江大源渡水电站首台机组发电,在“沧浪之水可以濯足”的透彻中“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京沪高铁报道,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中重温《泰山极顶》;登临红水河龙滩大坝,取道桂林阳朔,饱览“水如罗带山如屏,奇秀莲峰古有名”的漓江风光。 脚印多了,唇印也多了。在江河的跨越中,我风尘仆仆于航班,舟车劳顿于山水。分水江杭州湾写下《风再起时》;鹏城深圳写下《电建铁路的第一个赛季》;新疆吉林台写下《美在喀什河延伸》;太行山写下《宝泉突围》,石家庄大沙河北京奥运会应急工程写下《水到渠成有新乐》。“一带一路”中,为苏丹尼罗河麦洛维水电站以中国功夫构筑当代金字塔,参评鲁班奖,写下《天河明珠》。而在深山峡谷、雪域高原,与艰苦创业的五一五人同吃同住,穿行于康巴汉子与丹巴美人之间,得酥油茶青稞酒的滋润,听牛角琴苍凉悠远的弦子,闻大草原格桑花的芬芳,笔头洋溢藏羌风情,行文掠影官寨碉楼,投稿电力行业媒体好使,续写“五一五”辉煌惬意。 2018年5月15日,年逾花甲的我有幸参加了在乐山梅花丽都大酒店举行的五一五老同事联谊会。447名五一五人老中青三代济济一堂,他们都有随缘五一五的故事。在相逢是首歌的旋律中,在《五一五的湖》配乐诗朗诵的韵律中,我与在座的五一五人一样感慨万千。 “五一五”这个神奇的代号,是水电七局的成长基因,是大写在祖国的山川河流、彪炳在天地之间的图腾,是大禹传人、大国工匠的一座丰碑,是光明使者从大渡河一路走来,迎风飘扬的旗幡。芸芸众生中的我随缘五一五,从一个知青成长为水电建设者,欣慰中感恩,自豪中行文。有道是:小河淌水有我的浪花,大江东去有我的涛声,广阔的山野有我的足迹,新翻的年历有我的希冀!(责任编辑 黄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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