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彼此都长出对方的骨骼——观影《疯狂动物城》有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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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院走出来时,还停留在故事情节的小美好中,最动人的,并是散落在每个缝隙里的,关于“爱”这古老课题的、一种近乎笨拙又无比坚定的回答。 爱,首先是“看见”。朱迪看见的尼克,不是一只狡猾的、无可救药的狐狸,而是那个童年时受尽偏见、只好用玩世不恭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小尼克。她的目光有探照灯般的穿透力,能越过他精心维持的耸肩、调侃和满不在乎,直接落在他最柔软的、受伤的腹地。而尼克看见的朱迪,也不仅是一个热血过头、横冲直撞的小兔子警察,他看穿了她铠甲下的敏感,理想主义背后的孤独,还有那股用胡萝卜录音笔也记录不完的、近乎天真的勇气。 真正的看见,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理解作瞳仁,是在全世界都给他贴上标签时,你轻轻走过去,将那标签揭下,抚平他底下真实的、起皱的皮肤。动物城里种族林立,体形悬殊,皮毛各异,可最深的隔阂从不在体型与物种,而在心与心之间那层傲慢与恐惧凝成的毛玻璃。爱,便是两份决心,各自朝对方的方向哈一口气,再用指尖,将那玻璃上的雾霭,擦出一小片清澈的透明来。 这透明,便引向了相爱的第二层内核:“容异”。狐狸与兔子,在自然的剧本里,本该是一段追逃的惊悚情节,他们的世界,曾经被一套牢不可破的“生存设定”所编码。朱迪的家族对狐狸有着世袭的警惕,尼克的过往则写满了对“食草动物主流社会”的疏离与讥讽。他们的相爱,是一场对自身血统与记忆的、温柔的叛离。 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带着自己族群的“獠牙”或“绒毛”,带着一整个成长平原上所烙印下的风声与习性,去遇见另一个全然不同的生命个体。爱不是将对方修剪成自己庭院里熟悉的盆景,而是惊异地发现,对方那迥异的枝叶,竟能与自己交错成一片更丰饶的荫蔽。尼克学会了收起话语里尖刻的锋芒,那锋芒本是保护自己的甲胄;朱迪则懂得了有时退一步的静默,比冲锋的呐喊更有力量。他们并未磨损自己成为圆滑的石头,而是在保有自己独特棱角的同时,恰恰让那棱角,嵌入了对方生命的空缺处。最深的亲密,原来是一种对“异己”的隆重邀请,邀请他进入你的疆域,并在那里,合法地成为他自己。 于是,便有了那最坚实也最轻盈的结局:“共成”。电影里,他们不再是孤胆英雄。所有的冒险,都成了双人舞步的微妙调整;所有的危机,都化为背靠背时的体温交换。爱情最美好的形态,或许并非藤蔓般痴缠的依存,而是像两棵相邻的树,地下的根脉在黑暗泥土中紧紧交织,分担寒潮、风雷、霹雳,而地上的枝叶,却在同一片云朵下,共享流岚、虹霓,各自向着天空舒展,又始终保持着拥抱的姿态。他们的目标早已不是独善其身,而是那个合二为一的、更恢弘的“我们”。这个“我们”,比任何一个单独的“我”都更强大,也更脆弱;因为它承载着双份的梦想,也意味着双份的软肋。可正因这软肋的存在,那铠甲才有了确凿的意义。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清凉,我的心里却揣着一团电影带来的暖光。忽然想起影片中一个看似闲笔的细节:动物城那列昼夜不息、穿梭于不同生态区的透明列车。撒哈拉广场的炽热阳光,雨林区的潮湿水汽,冰川镇的皑皑雪花,在一节节车厢里流转、交融,最终形成一种独一无二的、流动的“气候”。每一对恋人,不也正是这样一列小小的、行驶的列车吗?两个人各自携带的过往气候——他的干燥与你的湿润,他的凛冽与你的温煦——在相遇的车厢里激烈对流,最终达成一种崭新的、只属于你们两人的“内部天气”。这天气,便是爱情本身。 说到底,《疯狂动物城》里的爱情,是在向我们展示一种可能性:当一只狐狸爱上一只兔子,或者当任何一个“我们”爱上另一个“我们”,那并不是童话的失真,而是生命在勇敢地书写比自然法则更崇高的律令。那律令便是:爱,是敢于在命运的骨骼图谱上,为对方生长出一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却恰恰能与之完美契合的骨头。 自此,两个生命才真正站立成了一个,无法分割的、迎向所有风雨的姿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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