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小雨走在去地铁站回去的路上，一只蜗牛在路中央朝着草坪的方向缓慢移动。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好久没有注意到蜗牛这个小动物的存在了。

它的壳是淡褐色的，带着深色的斑纹，像一枚小巧的田螺。身体软软地探出，两对触角轻轻摆动，尤其是那对长触角顶端的黑点，勘探着地面。它爬得很慢，但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身后那道亮晶晶的黏液痕迹，固执地铺在粗糙的路面上。

我有些出神，上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蜗牛，好像还是小时候在院子里的墙根下，雨后总会冒出好多蜗牛，我会蹲在那里，一看就是半天，用树叶给它们搭棚，好奇地碰一下它的触角，看它迅速缩回去又慢慢伸出来，那时候，时间好像和蜗牛爬行一样慢。一阵凉风夹杂着雨丝吹来，我打了个激灵，从回忆里抽身，地铁站的入口人流开始汇聚，人们行色匆匆，撑着伞，低着头，我也如同是进了地铁站。

坐在地铁上，突然有些惘然。车厢里空气温热而混杂，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脸，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地铁在隧道中前行，规律的轰鸣声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声响，也仿佛将时间压缩成一段段飞速流逝的碎片。刚才在路中与蜗牛的短暂相遇，被瞬间拉回了现实。

我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玻璃窗上，窗外的黑暗飞速后退，偶尔掠过一串指示灯，拉成长长的光带。

在当代社会，我们可能常陷入一种“悬浮”的匆忙。拿我来说，我的世界里“路”是连接A点（出发地）与B点（目的地）的最短直线，是导航软件上计算出的、被无数人验证过效率的绿色线段——更高的效率、更快的节奏、更早的到达。

也许，在我们都被困于这场关于“效率”的集体迷狂时，那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生物，正掌握着关于“存在”的、最朴素也最清澈的真理。它的路，不是两点之间最短的线，却是它生命最完整的展开。提醒着：有时候，慢下来，感受自己的节奏，看清自己走过的每一步，或许比盲目地追逐远方更为重要。

走出地铁站，雨已停了。夜空被洗过，透出澄澈的深蓝。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打开手机查看未读消息，而是放慢了脚步，第一次注意到路边桂花树上细密的花苞，它们也在以自己的速度，静静地走向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