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有梦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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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色苔藓从柔软的枕头里探出时,第三十七级台阶正在往外渗出陈年的枇杷花蜜。 缓步上苔阶,青烟随风旋,万物在思念。 我提着灌满雨声的竹篮向上攀,青灰石缝里钻出的不是蕨草,而是她梳头时断落的银丝。数着青灰台阶上深浅不定的裂痕,恍若触摸奶奶掌心交错的纹路。二十年前她亲手种下的野杜鹃,如今正把胭脂色的泪滴进潮湿的雾霭。 铜盆中的纸灰突然腾起,青烟缠上指尖。将绵绵的雨丝烧成灰烬,掩映出无数个并行的清明,老屋檐角垂落的雨帘后,总浮着半块暗红糖糕,有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爷爷奶奶围坐在灶台前煨艾草团子,絮絮说着“清明断雪,谷雨断霜”。 山风掠过碑前的松枝,簌簌声里藏着针脚细密的往事。纳鞋底用的顶针还卡在樟木箱夹层,银亮的戒圈裹着岁月的包浆,在樟木箱夹层泛着冷光,倒映着无数个春夜——我伏在她腿边打盹,她对着昏黄灯光引线穿针。二十多年前的煤油灯正将她的影子钉在土墙上,佝偻的脊背起伏如丘陵,银针拖着棉线穿越层层叠叠的岁月,把惊蛰的雨声缝进夏至的蝉蜕。 石楠花在坟茔四周翻涌成苍白的浪,每片花瓣都是凝固的叹息,蜷着未说完的叮咛,风过时整座山岗都在吞咽呜咽,那些未说出口的“多穿件衣裳”“归家莫走夜路”终究在年轮里结成紫褐色的痂…… 当最后一缕香烟散入云翳,雨丝从地底升向云层,整片山岗开始逆向流淌,脸上传来冰凉,空调出风口涌来腐殖质的气味,石楠花瓣穿透显示屏坠落,胭脂色泪滴在机械键盘缝隙里结晶。暮色漫过手机屏保的远山轮廓时,整栋公寓楼开始吞咽呜咽…… 我知道,生死原是种轮回的意象——逝去亲人会融进谷雨时节的云脚,化作惊蛰时震落桃花的雷,成为立夏前漫山遍野的流萤。(责任编辑 张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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